从成都带回来的习惯。
这时候,很希望有许多话要与一个人说,有一些事情可以与世界的其他部分相牵挂。
可是并没有这个人,也没有话好说。
我只是不断昏睡和醒来,渐渐失语,失去水分。
月:2007年11月
静脉
他瘦,形状古怪,有时苍白。一天我发现了他的静脉,一根、两根,凸显于皮肤之上。接下来几天我发现更多的,更突兀的。这些枝蔓,暗暗泛出青色的光泽,遍布皮肤。四肢、颈、额头……像是一棵大树,地面的土壤被水和风带走,露出浅土里的树根,由粗及细地蔓延开,这种暴露从容又脆弱,形式感超过了功能,仿佛这些树根不再需要完成树根的工作,但仍然存在着,在阳光下面泛出一点青色。我忍不住触摸这些柔软的枝蔓。能摸到它们,但我的手停住的时候,它们仿佛又消失了,它们柔软,喜欢隐藏、滚动。掠过额头,我将手停在他的前臂上,想着这些静脉出神。等我缓过神来,觉得有点渴,伸手去够水杯,很重,我的手抬起来的时候,还带着他的胳膊!我惊恐地发现那些静脉正在从手开始蔓延在我的皮肤上。就是说,我再也无法独立地伸出手去拿一杯水了。他不说话,慢慢抬起胳膊让我能端起水杯,喝上一口。这些疯狂的静脉,一天一天地生长着,我看着它们生长,看着我自己细小的,皮肤深处的静脉越退越深,越退越细小,直至消失不见。我的恐慌也在一天一天生长,直到我可以忽略它,带着它生活。
失去
其实我已经接受生命里没有你的事实。而你也早就这样决定了吧。为什么还要装作请等待下一季的样子呢。很多道理是深陷其中的人永远想不懂的,你在你体系里的角色很可能也是别人在他的体系里的角色,你的那些质问其实也是可以向你发出的,所以只能自顾自地去感慨,谁真正有权利责怪他人呢?d,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,也不想再说了。
艰难
有时候我发现,爱人是那么难。比我曾经感到的难,比曾经想象的更难。
一切都是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,曾经觉得那么所有的人都是可以爱的。在丧失了力气的现在,这些理解和原谅是如此费力,爱就更消耗人。对很多事情,我几乎没有力气去理解了,也逐渐明白冷漠是一种保护,保护自己还能起床,吃饭,处理一些日常生活里的事情和进行必要的交流,而交流也几乎被我舍弃了。
在广大的可能性面前,个人是局限和渺小的,理解与原谅别人意味着一次又一次地从各个角度检视自我,自我是多么短暂啊,是我并不能信任的。许多爱意味着交流,意味着建立容纳爱与被爱双方的体系,思考、记忆、语言的阻隔,又是多么无奈。
琐碎的方面,是许多复杂的规则。遵守这些规则,会失去一些自己和他人,不遵守就要付出代价。有时候被人伤害了,你不能说出来,不说,会有人同情你,也会有人一无所知,而说出来的罪甚至比伤害人的罪大多了,你会被归入不正常的一类。有自己的角色,也意味着有自己的规则,别人会了解或者避开这些,侵略性的规则会惹来麻烦,过于宽容则意味着疲惫。你也要了解和遵守他人的不同规则,喜欢自我剖析的人、喜欢抱怨他人的人、喜欢党同伐异的人……有些需要保护,有些需要忍受,有些需要避开……这太费力气了。如果无法漠视和坚持自我,就有精疲力尽或者落入陷阱的危险。
深切地觉得《忧郁》里说的,吸食了古柯碱之后,觉得一切事情都有了答案,轻而易举是可能的了。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,我觉得一切事情都有答案,轻而易举,忙着追赶那些知识的未知,现在,我更愿意把这理解成天然的冷漠的保护,这种冷漠其实是一种孩子的无知带来的无视;而对因忧郁丧失力气的人,多向人群看一眼就意味着更大的负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