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瘦,形状古怪,有时苍白。一天我发现了他的静脉,一根、两根,凸显于皮肤之上。接下来几天我发现更多的,更突兀的。这些枝蔓,暗暗泛出青色的光泽,遍布皮肤。四肢、颈、额头……像是一棵大树,地面的土壤被水和风带走,露出浅土里的树根,由粗及细地蔓延开,这种暴露从容又脆弱,形式感超过了功能,仿佛这些树根不再需要完成树根的工作,但仍然存在着,在阳光下面泛出一点青色。我忍不住触摸这些柔软的枝蔓。能摸到它们,但我的手停住的时候,它们仿佛又消失了,它们柔软,喜欢隐藏、滚动。掠过额头,我将手停在他的前臂上,想着这些静脉出神。等我缓过神来,觉得有点渴,伸手去够水杯,很重,我的手抬起来的时候,还带着他的胳膊!我惊恐地发现那些静脉正在从手开始蔓延在我的皮肤上。就是说,我再也无法独立地伸出手去拿一杯水了。他不说话,慢慢抬起胳膊让我能端起水杯,喝上一口。这些疯狂的静脉,一天一天地生长着,我看着它们生长,看着我自己细小的,皮肤深处的静脉越退越深,越退越细小,直至消失不见。我的恐慌也在一天一天生长,直到我可以忽略它,带着它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