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Theatre] The Fever

从某种意义上讲,这场演出很美。演员的存在感淡淡的,观众围坐在不大的空间里,有一种回到戏剧的原初的错觉。好像一场自然而然的仪式正在发生。在这个营造出的场中,后资本主义时代支离破碎的个体在剧场空间聚集起来,放下戒备,相互观看,触碰,承担,一起想象。但这不是自然发生的,台词一直在营造在场感,演员巧妙地对观众提出要求,一步一步卸下他们的防备,直到他们主动走到中央。这场演出与观众的关系,在此时此地的剧场里是变革性的。不一样的事情在发生。

从另一个角度讲,这样的演出的出现又非常合理,承接着美国戏剧的脉络和传统。美国戏剧一直以心理为核心,在现实主义剧场里就表现为极度重视角色,重视角色的动机和来龙去脉,重视情感。在这样的传统下,心理学的发展一直在向剧场渗透,很多戏剧都试图容纳认知科学和心理学的新发展。这场戏创造并赞美人们聚集在一起,相互依靠,相互呼应的体验,正是反映了主流的认知:人类从出生起就需要不断地与其他人类互动;被观看和回应,才能造就健康的人。摆脱再现或说教的形式,转为创造体验,也体现了对学习过程的当代理解。

内容上,这部戏非常小情小调。琐碎的日常体验,面目模糊的生活,微弱不息的情绪。目光在他人身上,但实际上无法收束的仍然是漫延的自我。仍然是中产阶级戏剧的调调。这种调调后面蕴藏的是远离宏大叙事从小处改变的时代精神,以及抵抗性的与他人连结的意愿。

与此同时,这场演出也让我无可避免地感受到危险。疲惫不堪的人们在夜晚聚集起来,逐渐放下戒备,共同行动,并不需要提前明了这行动是什么行动。每个人都在寻求回应,也都在用不经思考的认同来换取回应。一群人在黑暗中一起高举双手唤起的重重黑影让我觉得恐惧。

看完这部戏,我的头脑要作这样那样的分析,但我的身体的体验是平庸的。几年前这部戏还在创作过程中时,看过两场排练。当时觉得新奇有趣,因为还看不出这些巧妙的与观众互动的办法会被怎样使用,并以为最终作品总比半成品更深邃。带着不自觉的期盼所以很喜欢。这次看到成品,却没有被它掀起波澜。我无法连接到那些细腻琐碎的情绪,也无法被集体行动的美感打动。演员细微的做作和不确定是无趣的陈词滥调。我的头脑觉得剧场里需要这样的在作出改变的作品,我的心则无法产生出强烈的感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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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Theatre] The Fever

[Theater] Faust 2.0

第一次在Mabu Mines看戏,门口随意摆着几瓶酒、塑料杯子、以及放钱的瓶子,很便宜,有一种旧日扑面而来的亲切感。戏很长,做得也细致,但看得没什么兴致。舞台小小的,台前放着几台摄像机,空间里散着几块屏幕,有录制的和现场的影像。“多媒体”已是令人疲惫的词汇,一本正经的演出和一本正经地给经典文本笼罩一个当代“concept”也令人疲惫。这场演出让我想起在克拉科夫看的李尔王,又并没有强烈的符号和表现。昏昏欲睡着,也就看过去了。也是太累了。

[Theater] Faust 2.0

[Opera]Diary of One Who Disappeared

Ivo van Hove 的opera作品。不喜欢。看久了他的东西,不好的都可以拆出一堆套路。

故事是意象化的,两个故事的重叠和变形。一个是捷克作曲家Leoš Janáček在63岁时爱上年轻的Kamila Stösslová,因此创作井喷的故事;另一个是作曲家同名套曲讲述的故事,来自报纸上发表的关于农村年轻男子和吉普赛女郎私奔的文章。作曲家和年轻男子出现在同一空间,年轻男子的身份变成了摄影师,作曲家则重合到摄影师的老年版本上。Kamila和故事里的Zafka也合二为一。一直在弹钢琴的老年女性,似乎暗示着故事中在场而无法发出声音的妻子。情节虽然虚化,却非常狗血——从开头教弹琴的亲密感,到结尾用遗嘱达成占有欲。

设计是蛮美的,当代和历史风格的融合,流动空间里有厨房起居室,还有角落里的暗房,网状的墙透出的光制造强烈的氛围,假窗的空间感也加分,但同时也复杂得没有必要。有效的表演行动几乎都是从performance art借来的,向衣服投影、现场摄影、现场烧手稿等等。这位导演一向如此。但狗血剧情里的这些表演显得格格不入,甚至有点尴尬。还有少不了的情欲戏,两个人在地板上滚动,是Fountainhead滚地板的简化版。音乐没打动我,不懂所以不乱说。

这又像是一个为了达成某种效果而拼凑出来的作品。故事有噱头和复杂度。对人物进行了当代化。设计高级。有激情。有巧妙穿插的performance art成分。所有的Ivo van Hove陈词滥调都齐全了。结果是故事没有美也没有吸引力,设计脱节,表演不知所云,激情突如其来,消费吉普赛人的刻板印象。看这个就像是逛中产阶级家具店,一眼望去简洁高级,哪样都禁不住细看,材料是胶水粘木屑。

[Opera]Diary of One Who Disappeared